玩金融,玩地產,玩藝術,都是燒錢的玩意兒。他如何為“中國文化”埋單?
在 資本市場 ,上海證大集團董事長戴志康一直是位爭議性人物。橫跨金融、地產、藝術各領域的他,在接受采訪時直言:“我基本不大去理會外界的各種評價。在我心里,投資做得最好的人,不是財務專家與 資本運營 高手,而是藝術家與哲學家。”
1990年代,他參與發起國內最早的 私募 證券投資基金——富島基金,并在蘇常柴這只股票潛伏7年,獲利近2億元。
2000年代,他忽然華麗轉身進軍 房地產 ,先后開發九間堂、大拇指廣場、喜瑪拉雅中心等具有中國文化元素的建筑,發誓要超越當時城市西式建筑的平庸現狀。
2006年,他涉足文化收藏領域,創建證大現代藝術館并毅然更名為喜瑪拉雅美術館,只為開創一個由中國人自我敘述歷史的“文化勝地”。
對于戴志康在文化領域的瘋狂投入,有人稱贊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因為他創建的每個文化地產項目,都超越一般商業思維,給自身帶來極高盈利空間;有人貶低他是拿文化做“噱頭”,目的還是高價賣房產。
伴隨著各種爭議,戴志康的個人財富逐年扶搖直上。2012年,戴志康以39.7億元位列福布斯中國富豪榜的249位。“因為我能預感未來20-30年社會發展變遷方向,但這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的。”他說。
文化地產算盤
“融資,一直是我天天都在做的事。”
戴志康從不指望有人能真正看懂自己的文化地產經營邏輯。
造價近30億元的喜瑪拉雅中心是位于上海龍陽路附近的大商場,集合超五星級酒店、美術館、劇院與高檔辦公樓,融合東方吐納文化底蘊。戴志康說,以前自己貧窮時就想著發財,發了財就特別想過美好生活,首先是想住一間舒適的大HOUSE(別墅),于是開發了具有江南風格的九間堂;之后特別渴望周邊有個社區,就創建了大拇指廣場;有了社區,又覺得沒有茶館、劇院與美術館,仿佛住進文化沙漠,喜瑪拉雅中心由此誕生。
而他涉足文化地產的另一個原因,是他看不慣當時蔚然成風的西式建筑風格,“那些都是西方國家淘汰下來的建筑風格,但在國內反而成為寶貝”。
戴志康說,如果有人把洋垃圾做到精致,他就把中國文化做到極致。事實證明,這種建立在個人理想情懷之上的房地產經商思路,部分犧牲了在香港 上市 的上海證大(00755.HK,即證大集團地產業務公司)的快速發展。戴志康不得不承認,九間堂、大拇指廣場、喜瑪拉雅中心等單個文化地產項目都算成功,但上海證大的整體發展速度卻被拖累了。
另一個不爭的事實是,這些文化地產項目都是1998年戴志康低價收購的,如今的高地價,未必能支持他基于個人理想情懷的房地產思路。這位曾經在股票市場叱咤一時的資本大鱷,近年卻連連倒在資本之下。
2010年2月,戴志康旗下的上海證大置業有限公司聯合三家大型公司,以92.2億元競得上海黃浦區外灘金融集聚帶8-1商業商務用地,創造了當時的外灘地王。但一年之后,戴志康卻又拋售外灘地王項目的相應股權。他解釋稱,房地產宏觀調控政策與銀行信貸承諾未能及時跟上,是功虧一簣的主要原因。
去年底,戴志康還想將外灘項目規劃移植到上海北外灘區域,但當他發現有競爭對手的土地購買報價高出自己30%后,他選擇撤離。
連番拿地受挫,令戴志康開始反思:“證大集團應該做與自身體量相當的文化地產項目。”
去年6月,上海證大旗下全資附屬公司證大濱江及嘉聯國際出資11.69億元,中標購得江蘇南京一幅商辦綜合用地,打算建造一座大拇指廣場。戴志康希望這個項目集合九間堂、喜瑪拉雅中心的文化底蘊與經營特色,用規模效應彌補以往發展速度的緩慢。
不過,資本壓力,永遠像是一道難以邁過的坎。
“融資,一直是我天天都在做的事。”戴志康說。近期上海證大還宣布按每股0.14港元價格,向協皇投資有限公司與景林資產管理有限公司分別配售15.71億與8.71億股新股,相當于上海證大已發行股本的19.63%及擴大后股本的16.41%,凈集資額約3.42億港元,將用于物業收購與開發。
一位與戴志康相熟的人士透露,近10年戴志康基于個人理想情懷苦心開創的文化地產版圖,時常遇到資金瓶頸。比如,喜瑪拉雅中心最初的設計建筑預算僅10多億元,當日本建筑行業泰斗——磯崎新遞來一份高達25億元的建筑預算時,戴志康全盤埋單,還自掏腰包購買證大集團旗下別墅資產,補充公司現金流;他甚至將喜瑪拉雅中心約50%設計做到地下,配合上海地鐵七號線開發,以此獲得銀行貸款支持。
為了籌資50億元建設南京大拇指廣場,戴志康決定用證大集團的自有資金,聯合諾亞財富共同發起一只8億元的房地產基金,先投入20億元以帶動銀行貸款支持。
在資本的逐利性面前,戴志康不得不做出某些妥協。他說,喜瑪拉雅中心所有商鋪只租不售,10多年應該能收回全部投資成本。但南京的大拇指廣場需要3年收回投資成本(因為房地產基金存續期為3年),他只能拿出南京大拇指廣場2/3店鋪用于 銷售 ,盡快回籠資金兌付房地產基金本息。
美術館的“雙重使命”
美術館所承載的,是戴志康的中國文化傳承與房地產商業經營的雙重使命。
有人說,對中國文化的追求,戴志康是偏執且狂熱的。
2006年,他斥資5億元,以高于預算10倍的代價創建證大現代藝術館,但當他意識到“中國當代藝術有很多就是不要歷史、不要祖宗”時,毅然決定更名為喜瑪拉雅美術館。這等于一切還得“推倒重來”,還不包括戴志康每年在美術館的3000萬元經營投入。
戴志康說,當代藝術是西方概念,一個民族應該有自己的審美歷史與取向,中國的美術,有數千年的山水精神與人文內涵,應該把這個文化脈絡繼承下來。更名后的喜瑪拉雅美術館,是他弘揚中國山水精神的“文化陣地”。
與此同時,他在中國古典字畫收藏的投入,也一發不可收拾。
從《文征明山水手卷》、龔賢《靜壁飛泉圖》與《人馬圖》、徐悲鴻《醒獅圖》、李可染《韶山》、64頁一套的乾隆書法,到黃道周、董其昌、王原祁、任伯年的字畫作品……只要是自己信任的收藏家認為“最好的”,或是“人文精神最強的”,戴志康均一一收入囊中。
這讓戴志康時常感覺“很缺錢”,因為見到一個好作品,他就想買下來收藏。目前,喜瑪拉雅美術館的中國古典字畫總價值超過10億元,可比肩上海美術館藏品。
作為生意人,有時他也曾擔心,為一幅古典字畫投入數千萬元,能否物超所值?他曾用任伯年的一幅《華祝三多圖》測試市場反應,這是他近年唯一出售的古典字畫,獲利近8000萬元。而他出售這幅畫的真正目的,是有位收藏家朋友愿拿兩幅“更好”的字畫作交換。
但是,美術館更名,也讓他陷入更大的爭議——喜瑪拉雅美術館開幕展的主題是高山流水,而證大集團正籌資50億元興建的南京大拇指廣場同樣融入高山流水的文化底蘊。有人認為戴志康無形間在給房地產業務“作秀造勢”,而美術館所承載的,是戴志康的中國文化傳承與房地產商業經營的雙重使命。
戴志康承認,給證大房地產項目注入中國文化元素,確有提高客流量與增加人氣的經營考量,但更遠大的目的,是令自己創建的文化地產項目,有朝一日能夠達到上海外灘萬國博物館建筑群的“文化高度”,估值變得不可限量。
也許,需要漫長時間,才能證明戴志康的預言是否應驗,戴志康也不愿讓所有人洞悉他的文化地產經營邏輯。
“戴氏”企業家精神
在戴志康眼中,創建證大速貸,屬于能讓企業家變得偉大的“其他事情”。
相比飽受爭議的文化地產商業邏輯,一個被大眾忽略的事件是,戴志康在4年前悄然回歸金融領域——成立證大速貸,專注線下P2P信貸業務。
戴志康說,當前中國最缺少金融服務的,還是草根人群。發起證大速貸,就是想幫助草根創業者解決資金問題,“因為這是一項有社會功德的金融生意”。
戴志康把“社會功德”視為一種企業家精神,他對企業家精神的“深入理解”,則源自一位同樣出身江蘇南通市的海門同鄉——晚清時期狀元企業家張謇。
張謇作為晚清民國初期知名企業家,曾棄官下海經商,立志實業興國,并散盡畢生財富,建學堂、開交通、造公園、興水利、辦慈善——將南通從落后鄉村建設為當時的模范城市。
有趣的是,在卓美亞喜瑪拉雅酒店的四樓大宴會廳旁,掛著一幅畫——戴志康手握iPad,和撐著拐杖的張謇“神交”并坐。兩位出身海門的同鄉,在這一刻,穿越“相會”。戴志康說自己正在向張謇請教如何看待與支配財富。“從來沒有一個企業家是因賺錢多而變得偉大,企業家要變得偉大,必須做一些其他事情。”在戴志康眼中,創建證大速貸,屬于能讓企業家變得偉大的“其他事情”。
去年6月,戴志康參加了海門證大中學與證大國際小學的掛牌事宜。臨走前,他特意叮囑員工,證大集團投資創建的“南通壹城”,是南通老城的一個縮影,要傳承和恢復張謇時代的老南通南大街與桃塢路的文化商業。
在采訪中,一提到張謇,戴志康縱橫資本市場的霸氣全然不見,化身為一個虔誠的學徒。但他如何看待張謇“本小事大”、“急進務廣”的經營警示?
張謇在去世前,其創建的大生集團為企業和公益事業的墊款高達70多萬兩,對其他企業的借款超過112萬兩,加上被其他企業占用的資金,三項合計超過大生集團全部營運資本的45% 。
戴志康對此有著另一番的解讀。在他看來,學者可以靠學術說教推動社會前進,官員可以靠行政力量推動社會進步,自己是生意人,終究得做好企業,才能有“資本”推動社會文化發展。
針對證大速貸,他顯然不滿足這家公司近500家分支機構、3000多名員工、服務數萬客戶的發展速度,打算未來數年將經營網點與員工數量翻倍。
“有社會功德的金融生意,同樣能給企業創造經濟價值。”戴志康說,目前證大速貸能夠針對借款人收入狀況,精確核定貸款額度與還款期限,進一步降低P2P貸款風險,目前壞賬率不超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