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經管調研報告：新冠肺炎疫情對我國大中型企業有何影響

作者：清華經管學院中國企業發展與并購重組研究中心 王勇 劉夢楚 王琳璐

來源：洞見學堂

一、概要

大中型企業作為我國經濟發展的“壓艙石”，作用十分明顯。本研究針對新型肺炎疫情對我國大中型企業經營的影響進行了問卷調查和數據分析。參與調研的212家知名大中型企業，以民營企業為主，營收規模大多在10億以上，涵蓋12個行業，分布在全國27個省市自治區，其中有114家上市公司，總市值近2萬億。

調研聚焦疫情對整體經濟的影響、對企業的影響及應對措施、政策支持、未來展望四個維度26個問題，對企業的創始人或董事長直接進行線上問卷調查。

通過調研發現本次疫情對我國大中型企業經營影響嚴重，雖然短期內不會出現類似小微企業現金流中斷、企業倒閉等問題，但由疫情蔓延引發的訂單下降、限制開工、人員不足、固定成本負擔過重、供應鏈中斷，以及進而可能帶來的信用和債務風險，都有可能給大中型企業帶來非常嚴重的沖擊。超過一半的企業受一季度影響，將全年營收目標下調20%左右。參與調研企業采取短期、長期相結合的措施應對挑戰，大多將關心員工、防止懈怠作為首選；同時壓縮成本、減少開支，以現金流管理為主線，注重資產流動性管理；將業務線上化、加大在線辦公力度等。在期望政府支持方面顯示出因企業規模不同而訴求不一，大型企業希望能得到運營方面的配套政策支撐，而不是簡單的資金輸血，明顯不同于小規模企業。本調研還就疫情對不同行業的影響，以及未來行業的發展進行了調查。可喜的是，調研結果顯示大多數參與調查的企業家的經營信心未受到明顯沖擊，一般都會按原計劃經營，甚至有的還會加大資本的再投入。

報告還基于調研成果，對企業和政府決策部門分別給出了具體建議。

二、研究背景

2020年春節期間，一場肆虐全國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迅速蔓延，成為經濟運行中突發的不可抗力事件。在經濟下行壓力較大的背景下，疫情對企業經營管理帶來了諸多問題和巨大挑戰。前一階段，小微企業的經營情況受到了廣泛關注，一些地方政府也出臺了扶持政策。但疫情發展到目前階段，我們應該思考疫情下一步將會對我國大中型企業的經營帶來什么樣的影響？

一直以來，大中型企業的發展對整個經濟社會的穩定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一方面，作為我國經濟發展的中堅力量，大中型企業對經濟發展具有明顯的支撐和拉動作用；另一方面，作為產業轉型升級的“領跑者”和“風向標”，它們對行業的發展趨勢有著較為深刻和明晰的理解。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作為經濟發展的“壓艙石”，以及在下一步恢復生產、引領增長方面，大中型企業肩負重大社會責任，任重而道遠。

同時，我國的一些大中型企業已融入到全球產業鏈之中，它們能否健康運營也會影響全球經濟的平穩運行。如果這些企業的停擺，將會讓世界經濟感到寒意，將會加速產業鏈條從中國轉移，對我國經濟長遠發展影響重大。

目前，抗擊疫情已進入關鍵時期，持續時間尚不可知。從短期來看，首先受到沖擊的是廣大小微企業，但是隨著疫情蔓延，短期抗風險能力較強的大中型企業勢必受到沖擊。比如用工人員不確定性、供應鏈中斷和市場需求的下滑，可能導致復工困難、生產停滯、利潤下滑甚至虧損；流動性出現不足則會給企業帶來信用和債務風險。從短期來看，大中型企業具有一定的抗“擊打”能力，但從中長期來看，這些企業也面臨巨大壓力，而一旦出現問題，則會給經濟社會運行帶來巨大沖擊。

同時，應該客觀地認識到抗擊疫情有可能轉入僵持狀態，一旦出現這種狀況，要認真考慮給經濟發展帶來的壓力，要考慮如何在抗擊疫情的同時恢復生產。集約化、封閉式生產可能是一個較為現實的辦法，大中型企業在這方面具有優勢，在疫情之后恢復增長方面大中型企業也將起到骨干作用。

因此，關注疫情對大中型企業的影響、可能存在的風險以及如何應對，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為此，本課題組開展了相關前期研究，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新型肺炎疫情對我國大中型企業經營影響的問卷調查和訪談工作。

三、樣本描述

本次調查以國內知名大中型企業為樣本，向企業的創始人或董事長本人直接發放問卷，共收到有效問卷212份。

1、以民營大中型企業為主，上市公司占比大

本次問卷調查的企業以民營、私營企業為主，占比超過91%；上市公司114家，占比為53.77%，總市值接近接近2萬億。超過80%的企業近三年平均營業收入大于10億元，更有21.7%的企業年營業收入高于百億。此外，近67%的企業在崗職工人數超過1000人。很多企業為行業龍頭，發展較為成熟。

2、行業、地域分布廣泛

從行業分布來看，樣本分布超過12個行業，占比排在前五的行業分別是消費品生產制造（16.51%）、工業品生產制造（15.57%）、信息業（15.09%）、房地產開發（10.05%）和消費者服務（7.55%），占比合計超過64%。

從地域分布來看，樣本廣泛分布于27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其中超過66%的企業分布于北京市（24.53%）、廣東省（15.09%）、上海市（13.21%）、浙江省（7.55%）和山東省（6.13%）五個省市。疫情嚴重的湖北省，以及疫情防控形勢較為嚴重的廣東省和浙江省本次調研也有涉及，分別有3個樣本、32個樣本和16個樣本，可以有針對性地分析疫情嚴重地區對企業的影響。

3、企業業務范圍以國內為主，客戶主要面向企業和個人。

從業務范圍來看，約84%的企業以國內為主，約16%企業海外業務占據較大比重，且以歐美為主。從客戶類型來看，50.94%的企業以企業客戶為主（To B），37.74%的企業以個人客戶為主（To C），還有4.25%的企業以政府客戶為主，其余的樣本企業兼而有之。

四、問卷統計結果

1、疫情對社會整體經濟的影響。

1、在經濟增速放緩、中美貿易戰的背景下，截止到目前情況，您認為此次疫情對我國整體經濟影響程度有多大？

超七成（75.47%）的被調研企業家認為此次疫情對我國經濟影響嚴重，19.34%的企業家認為影響輕微，4.25%的企業家認為目前難以判斷，0.94%的企業家認為沒有影響。

2、您認為此次疫情對您企業所在行業發展影響程度有多大？

聚焦于各自企業所在的行業，部分企業家對各自行業受到影響程度的判斷比上題略顯“樂觀”。超六成（62.26%）的被調研企業家認為此次疫情對所在行業影響嚴重（低于上題的75.47%），26.89%的企業家認為影響輕微（高于上題的19.34%），8.02%的企業家認為目前難以判斷（高于上題的4.25%）， 2.83%的企業家認為沒有影響（高于上題的0.94%）。

3、您認為此次疫情如不能在2月中旬前好轉，按目前狀態再持續多久將會對您企業所在行業產生嚴重及以上程度的影響？

如果疫情在2月中旬前不能好轉，近一成（9.91%）的企業家認為本行業將在一個月內受到嚴重影響，超過半數（51.89%）的企業家認為本行業將在三個月內受到嚴重影響，接近三成（28.77%）的企業企業家認為本行業在三到六個月將受到嚴重影響，近一成（9.43%）的企業家認為本行業在六個月以后受到嚴重影響。

2、疫情對企業的影響及應對措施。

1、本次疫情對您企業影響程度如何？

觀察疫情對企業本身的影響，由于調研樣本以我國大中型企業為主，一些企業為行業龍頭，抗風險能力相對更強，因此疫情對這些企業的影響程度略低于對整體經濟和行業所受影響的程度。58.02%被調研企業家認為此次疫情對自身影響嚴重，32.08%的企業家認為影響輕微，5.66%的企業家認為目前難以判斷，另有4.25%的企業家認為疫情對自身企業產生了積極影響。

2、如本次疫情對您企業經營有嚴重影響，主要表現在哪些方面？（最多選三項）

疫情對企業的具體影響主要體現在限制開工（56.13%）、訂單下降（41.98%）、人工成本負擔過重（29.72%）、資金短缺（25.94%），另外部分企業面臨供應鏈中斷（21.23%）、人員不足（21.23%）、租金等固定成本負擔重（16.04%）、信用和債務危機（11.79%）等風險。

3、過去三年，您企業第一季度的營收占全年營收比重大約多少？

有近一成（9.43%）的企業過去三年一季度營收占全年營收的30%以上，超五成（51.42%）企業過去三年一季度營收占全年營收的20%-30%，近四成（39.15%）企業過去三年一季度營收占全年營收的10%-20%。可見超半數企業一季度營收會對全年營收有較大影響。其中的114家上市公司第一季度營收占全年營收的比例為21.4%。

4、本次疫情對您企業2020全年營收目標的影響？

3.77%的企業家認為此次疫情會造成企業全年營收下降超過50%，18.40%的企業家認為企業全年營收會下降20%-50%，35.85%的企業家認為企業全年營收會下降10%-20%，16.98%的企業家認為企業全年營收會下降10%以內，而也有2.83%的企業家認為疫情的發生反而會提高其當年營收，另有16.98%的企業家認為沒有影響或無法判斷。

5、您企業賬面現金流可以維持多長時間？

疫情如果遲遲得不到緩解，對企業現金流的壓力會逐漸增大。在調研的企業當中，認為現金流能維持六個月以上的占比41.98%，能持續三到六個月的占比34.91%，合計超過七成，可見現金流并不是大中型企業面臨的最突出問題。但不可忽視，也仍有23.11%的被訪企業表示現金流將在三個月內枯竭。

6、如果從2月15日開始計算，您企業能承受的最晚延遲開工時間多長？

數據顯示無法開工生產，對大中型企業是一個很大挑戰。如果下一步遲遲不能恢復生產，從2月15日計算，26.89%的企業能維持超一個月以上，46.70%的企業能維持兩到三周，26.42%的企業僅能維持一周。

7、復工以后，您企業大概要多長時間能恢復到正常水平？

對于復工后多久能恢復到正常水平，近四成（37.26%）的企業需要一個月或更久時間，27.36%的企業需要兩周，15.57%的企業需要三周，近二成（19.81%）的企業可以在一周完成。

3、政策支持

1、您企業最需要國家、地方政府提供哪些支持？（最多選三項）

在政策支持方面，期望最高的是獲取稅收優惠（69.34%），其他依次為利息減免（37.26%）、金融支持（34.43%）、成本補貼（32.08%）、出臺A股針對性政策（28.3%）、靈活用工政策（22.17%）、貸款還貸期限調整（19.34%）等。

2、您企業所在地政府已出臺的政策，您認為對幫助企業克服困難的作用如何？

目前國家和地方政府陸續出臺的經濟扶持政策，主要針對的是小微企業。在本調研樣本內，5.66%的企業家認為出臺的扶持政策作用很大，65.57%的企業認為作用一般，18.87%的企業認為尚未看到作用，9.91%的企業認為目前無法判斷。

4、未來展望

1、在疫情結束后，您的企業資本開支的計劃如何？

在本次疫情以后，過半數企業（51.42%）將繼續按照原有經營計劃進行資本支出，約22.17%的企業會增加資本開支，其中7.08%預期會大幅增加，約19.34%的企業預期會減少資本開支，其中5.66%會大幅減少。資本的投入預示著企業家對未來經營的態度和信心，超過五成的企業未來仍按原有計劃進行，增加（22%）和減少（20%）的比例大致相當。

2、此次疫情對您企業經營管理有哪些中長期影響？（最多選兩項）

受到本次疫情的影響，加快數字化轉型，實現業務線上化（53.3%）、發現新的機會，加大投資（37.26%）、加大智能化力度（23.11%）是企業家們更傾向性的中長期選擇。總體上明顯高于和以往一樣（21.23%）、收縮防守（17.45%）、轉移市場，向海外拓展（9.43%）、退出（1%）的選擇。

3、您認為本次疫情將有助于哪些新的商業模式或者業態發展？（最多選四項）

醫藥醫療保健（70.28%）和互聯網、IT服務（68.4%）預期會成為熱點行業。其次，現代物流（38.68%）、消費者服務（23.58%）、軟件開發（22.64%）、O2O服務（19.34%）以及電子消費產品（17.92%）行業也有較大可能會催生出新的商業模式或者新的業態。

4、您認為疫情過后，進一步采取哪些措施將有助于經濟的快速、健康恢復？（最多選五項）

本次調查結果顯示，重視民營經濟，給予同等的市場競爭地位（71.23%）、肯定民營企業家的貢獻，保護企業家的積極性（49.53%）、樹立企業家信心（37.74%）是企業家們最廣泛的呼聲；進一步加大減稅降費力度（50.47%）、切實解決民營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36.79%）是企業家們對扶持政策的主要訴求；減少管制、審批，加大簡政放權力度（46.7%）、加強法制，建設完善市場環境（35.85%）、和涉及公共問題，進一步公開透明，加強輿論監督（29.25%）是企業家們對深化改革、完善營商環境方面的殷切期待。

五、統計結果分析

從以上問卷統計結果可以看出，此次疫情對整體經濟、不同行業、不同企業都產生了重大影響。如果進一步思考，其中值得仔細探討的問題還有很多，比如：究竟是哪些行業或企業能夠“獲益于”本次疫情？哪些行業或企業受到嚴重影響？而影響企業的具體因素又有哪些？這些不同的企業各自的困難和訴求是什么？只有把這些問題探討清楚，政策才能對癥下藥，企業才能應對得當，才能共同迎接挑戰，快速恢復經濟活力，取得這場抗擊疫情戰役中經濟戰場上的勝利。

我們將樣本企業所處行業、客戶類型（個人客戶/企業客戶/政府客戶等）、企業規模、是否為上市公司等因素作為可變因素，將由此次疫情給企業經營帶來的影響作為結果，進行了多組交叉運算分析，深入研究、探討了各種條件下的問題。

1、 疫情對不同行業的影響

問卷數據顯示此次疫情對于我國整體經濟以及對各行業都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而且如若疫情短期內得不到控制，這種負面影響還將會繼續加劇。我們進一步按行業細分，可以明顯地發現，消費者服務和建筑施工行業在本次疫情中，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影響。這主要是其行業特性造成的，消費者服務會帶來線下大量、不確定人員的聚集，建筑行業面臨春節過后建筑工人來源的不確定性和人員的聚集性，使得這兩個行業的復工、運營存在巨大困難。

2、 疫情對不同類型企業的影響程度

從客戶類型來看，以企業客戶為主（To B）的企業在此次疫情中，受到的影響程度低于以個人客戶為主（To C）的企業。數據顯示以企業客戶為主（To B）的企業受到嚴重影響和非常嚴重影響的比例是46.30%和10.19%，而以個人客戶為主（To C）的企業受到嚴重影響和非常嚴重影響的比例是41.25%和25%。這可能是因為疫情對個人消費的抑制短時間內高于對企業采購的抑制。

3、 疫情對不同行業企業影響的具體表現

統計數據顯示此次疫情對企業經營的影響，既有限制開工、訂單下降、資金短缺和人工成本負擔過重等不分行業的普遍影響，也有因行業特性不同而帶來的不同影響。

除了受到上面共同的影響之外，金融投資、消費者服務、信息業、房地產行業企業更容易發生信用和債務危機；工業品生產制造、消費品生產制造、醫療保健、醫藥行業等制造型企業，面臨著因原料不足供應鏈斷裂的危險；教育培訓、消費者服務、商業貿易及服務、建筑施工、農林牧漁行業企業承擔著租金等固定成本負擔過重帶來的風險；房地產、醫療保健、商業貿易與服務則面臨資金短缺的壓力；而醫藥、消費品生產制造、工業品生產制造、消費者服務、農林牧漁需要面對人員不足的挑戰。

4、 疫情對企業2020年營收影響

對于2020年的營收目標，既有對全年經營情況的預判，也有基于第一季度具體經營情況的考量。數據顯示，企業第一季度的營收在全年的營收中占據重要位置。這當中，以個人客戶為主（To C）企業在過去三年第一季度營收占全年比重明顯高于以企業客戶為主（To B）的企業。

對于2020年全年營收目標，大部分企業預期都會下降。以個人客戶為主（To C）的企業，下降幅度相比較更大，5%的企業預計下降50%以上，24%的企業預計下降20%-50%，36%的企業預計下降10-20%。以企業客戶為主（To B）的企業營收目標下降幅度弱于以個人客戶為主（To C）的企業，3%的企業預計下降50%以上，17%的企業預計下降20%-50%，38%的企業預計下降10-20%。

由上可見，此次疫情對為以個人客戶為主（To C）的企業全年營收帶來的影響更大，值得關注。

5、 企業對疫情影響的承受能力

大部分樣本企業的賬面現金流均能維持三個月以上，可見現金流不是大中型企業面臨的主要問題。另外，研究發現上市公司的賬面現金流相對于非上市企業能維持更久的時間，現金流更為充裕。

在能夠承受的最晚開工時間方面，如果從2月15日算起，大多數企業能夠承受的最晚延遲開工天數為兩周左右。利用現有數據推算，上市公司最晚延遲開工天數平均天數約為17天，而非上市公司約為19天。

在復工以后，有近半數的企業需要三周以上時間才能恢復正常水平。但也因行業而異，在金融投資、教育培訓等行業中，數據顯示超過半數的企業可以在一周內恢復到正常水平。而對于建筑施工業、消費者服務業、醫療保健業等行業企業恢復到正常水平相對較慢。

從客戶類型角度分析，以企業客戶為主（To B）的企業恢復的速度會略快于以個人客戶為主（To C）的企業，但差距并不是十分顯著。

6、 企業應對疫情措施分析

在疫情給企業經營帶來重大挑戰時，企業家們都積極應對，統計數據顯示，他們首先都加強了對員工的關注，幫助員工克服恐慌心理。體現了以人為本，對人力資源的重視。同時，在經營方面許多企業也采取開源節流的措施，即一方面開拓市場、發展新的業務模式，另一方面減少開支、壓縮成本。

對于不同行業的企業，所采取的具體應對措施也不盡相同。制造類企業對員工的關注度更高，消費者服務行業企業普遍采取減少開支、壓縮成本的措施應對疫情的沖擊。

不同規模的企業所采取的應對措施也有不同，營收規模越大的企業，采取開拓市場、開發新業務措施的動機越強。

7、 支持政策分析

目前，國家和地方政府陸續出臺政策支持企業渡過難關，包括對企業進行成本補貼，以及延期繳納稅款、社會保險等。然而這些政策在大中型企業看來，作用并不明顯，超過六成企業認為已出臺政策作用一般，還有近二成企業認為這些政策沒有效果。對于大中型企業來說，由于受到的主要影響包括限制開工、訂單下降、人工成本負擔、資金短缺等，而當前已出臺的政策在這些方面沒能夠幫助企業擺脫困難。

從調查數據來看，大中型企業在政策方面的訴求則集中在稅收優惠、利息減免、金融支持、成本補貼等方面。上市公司可能還面臨著財報年審、業績波動等問題，影響股票市值，甚至可能會帶來股票質押爆倉的風險。一些企業更傾向于能有靈活的用工政策，以降低成本，渡過此次危機。

規模越大的企業對于金融支持和利息減免的需求越高，表明大企業可能面臨更大的財務壓力。可見，小企業面臨的是現金流的問題，而大中型企業面臨的是流動性問題。

8、 未來展望

1、企業家經營信心

本問卷沒有詢問企業家的經營信心，而是用未來資本項下的支出變化來衡量企業家的經營信心。統計數據顯示，本次疫情未對企業家未來經營信心產生顯著的影響。超過半數的企業仍會按照原有資本開支計劃繼續經營，增加資本支出的比例還略高于減少的比例，顯示出企業家對未來的經營信心未受打擊。

2、疫情對企業中長期影響

進行數字化轉型、發現新的投資機會、進行智能化轉型是企業中長期發展的優先選擇。數字化轉型是許多企業未來經營的首選，特別是服務行業（包括消費者服務和商業貿易及服務），超過70%的企業將數字化轉型、實現業務線上化作為未來發展的重點。

企業客戶類型不同，企業的優先選擇也不相同。面向個人客戶（To C）企業數字化轉型動力高于面向企業客戶（To B）企業；而在智能化（機器代替人）轉型方面，面向企業客戶（To B）企業動力高于面向個人客戶（To C）企業。

企業營收規模不同，所關注的中長期發展重點也不相同。總體上，營業收入20億以上的企業更加關注未來的數字化和智能化轉型；營業收入20億以下的企業更傾向于收縮防守，甚至退出。在采取收縮策略的企業中，非上市公司比例更大（64.86%）。

3、復工后對未來恢復經濟發展的看法

企業家在疫情過后恢復生產，提升經濟動力，著眼長遠發展方面的主要訴求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第一方面是重視民營經濟的發展。包括給予民營經濟同等的市場競爭地位、肯定民營企業家的貢獻、樹立企業家信心等。第二方面是深化改革，建立完善的法治市場環境。包括減少管制、審批，加大簡政放權力度、加強法制，建立完善市場環境、進一步公開透明，加強輿論監督等。第三方面是出臺針對性支持政策。包括進一步加大減稅降費力度、切實解決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等。

值得關注的是，統計數據顯示在被調研企業中，規模相對較大的企業，更期望強調肯定民營企業家的貢獻，保護企業家的積極性等政策、軟環境的改善，而對于營業收入低于10億元相對規模較小的企業，減稅降費的具體經營訴求更為強烈。

六、主要建議

對于企業，提出以下建議：

1

企業應當建立疫情時期的特殊管理體系，以應對可能突發的問題；搭建疫情時期企業運行模型，進行壓力測試，推演可能出現的情況。

2

企業除了加強收入、壓縮開支管理好現金流之外，更要重視資產的流動性。協調好銀行和其它債權人關系，適當融資，避免陷入資產流動性的陷阱。對上市公司來說，2020年業績下滑是大概率事件，要預防股權質押帶來的信用和債務風險。面對突如其來的疫情，短期內企業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證充裕的現金流。

3

大中型企業員工較多，承擔著很重的人力成本負擔，這既是企業寶貴的資產，又會帶來經營成本上很大的壓力。企業應該給予人力資源管理工作更多的關注，既要關心、關注員工，保障員工工作環境安全，安撫員工的恐慌情緒，又要激勵員工努力工作，避免放松懈怠。特別是制造型企業，一旦復工又將面臨招工困難的挑戰。對所有企業來說，都要積極構建遠程辦公、線上辦公的模式，探索企業線上辦公的管理體系和方法。

4

對于大中型企業來說，都有數量眾多、分布廣泛的供應商和合作伙伴，存在較為復雜的供應鏈管理問題。要加強和供應鏈上下游合作伙伴的溝通，協調生產，避免因信息不暢、交通阻斷、人員不足、原料中斷等原因造成的供應鏈中斷。

5

企業要研究、探索復工管理問題。疫情發展近期壓力較大，下一步如何演變不得而知，企業家應當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加強和政府業務部門、衛生健康醫務部門溝通，甚至聘任公司自己的首席健康官，組建企業內部的衛生健康團隊，探索局部復工的管理方法，進而為大規模復工積累經驗。

對于政府決策部門，有如下建議：

1

重視大中型民營企業在疫情中所遇到的問題。民營大中型企業在這次疫情當中，困難重重，盡管短期抗擊打能力較強，現在還沒大規模暴露問題，但如果疫情在短期內不能結束、企業不能復工，這些企業將會面臨重大挑戰。而這些企業一旦出現問題，將帶來一系列影響。按被調研企業家自己的估計，按目前情況持續下去，預計三月份可能會有企業暴露一些問題，需要引起重視。

2

加強溝通，樹立信心，調動企業家積極性，發揮企業家的作用，團結一心，共同取得抗擊疫情戰役中經濟戰場上的勝利。

3

制定出臺針對大中型民營企業的政策。小微企業和大中型企業遇到的困難不盡相同，小微企業抗風險能力差，需要直接輸血；大中型企業抗風險能力較強，有一定的自我調節能力，更需要的是企業運營環境機制的調整。可以加大減稅降費力度；協調金融機構不抽貸、可展期、減息降息；預防股市下跌導致股票質押帶來風險；允許企業采用靈活用工政策；嚴禁阻斷交通，保障生產物資的流通等。

4

一方面鼓勵消費，一方面與企業一起探索復工管理辦法。現階段經濟下行壓力巨大，中美貿易戰、疫情發生等導致外貿壓力巨大，投資拉動也遇到一些挑戰，消費是目前經濟增長的重要動力來源。但目前情況下，消費也受到巨大影響，如疫情不能短期內結束，需要認真考慮如何發展經濟。如果疫情控制住了，而經濟停滯了，則會帶來更大問題。因此，要鼓勵消費，將消費場景搬到線上，完善線上線下互動的消費體系，不讓消費增長失速過快。

5

探索企業復工管理辦法，讓具備條件的企業復工。要在嚴格控制疫情同時，在保障衛生防疫條件下，封閉管理，加強集約化的生產，在衛生防疫部門專業指導之下，探討企業恢復生產的路徑。而大中型企業部門齊全、管理細致，企業規模大、產出高、成本低，具有一定的復工優勢。

致謝

在本次調查研究過程中，經管學院王敏老師制作了在線調研小程序并提供技術支持，孫美琦老師幫助收集問卷，楊婷婷老師也參與了部分工作，共有219位企業家參與了問卷填寫，對此表示衷心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