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商業公司到技術公司
2014年9月19日,曼哈頓華爾街11號的紐約證券交易所內擠滿了人。中國互聯網巨頭阿里巴巴集團這一天公開上市,并且創下美國歷史上融資規模最大的IPO記錄。
同時,阿里巴巴也成為了中國地位不可撼動的科技公司,甚至可以比肩美國科技界的谷歌、Facebook、亞馬遜、蘋果和微軟。
但在在稱自己是科技公司時,就算是中國領軍的BAT都會顯得底氣不足。BAT尷尬地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展示出的形象,竟然都是在賣出更多的廣告、銷售更多的商品、鼓勵人去玩更多的電子游戲,并且拿錢支持創業的O2O公司燒錢補貼用戶。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中國的科技公司力圖改變當前的形象。
阿里巴巴當然也不例外。在3月9日的杭州黃龍體育館,阿里巴巴舉辦了18年以來第一次以技術為主題的大會。阿里巴巴集團CEO張勇說,“在整個阿里巴巴發展的歷史中,很多人說阿里不是一家技術公司,就是一個商業公司、一個服務公司。但我想說,阿里巴巴必須是一個技術驅動、技術和商業完美結合的公司。”
公司董事會主席和創始人馬云宣布,要建立阿里巴巴的“NASA”,“面向機器學習、芯片、IoT、操作系統、生物識別這些核心技術,我們將組建嶄新的團隊,建立新的機制和方法,全力以赴。”
的確,阿里巴巴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這家公司的布局能力。它從B2B電子商務起家,然后切入C2C和B2C,做起了淘寶和天貓。除了電商外,阿里巴巴集團還拆分出了螞蟻金服這家科技金融公司,以及在國內最早布局云計算的阿里云。
這是一條從商業模式驅動到技術驅動的道路。
在螞蟻金服公司16樓,能看到支付寶最早的異常交易記錄:它由人抄寫在紙上,如今作為公司發展過程中的重要見證物,被陳列出來。現在,這家公司擁有一個強大的人工智能部門。
對于淘寶,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家公司的技術員工,最重要的工作是維護系統的穩定性,因為過快的用戶增長隨時可能導致網站的崩潰。現在負責淘寶和天貓技術平臺的范禹說:“我們做了很多偏系統性能和穩定性的事情”。
張建鋒說,如果阿里巴巴的技術體系再出現BUG,那就不僅僅是阿里技術體系的BUG了,而會變成社會的BUG。因為這家從電商起家的公司,它的業務范疇,如今已經涵蓋了電子商務、移動支付和金融服務、公有云、物流、地圖等領域。
螞蟻金服的CTO程立也說,在他正式出任螞蟻金服CTO的三年多時間里,“最早的時候,更多的還是在滿足當下的業務”。
但從2016年開始,程立把目光從支撐業務身上轉移開。“未來還不是很確定的技術,會成為我關注的重點,我關注IOT和支付和金融的結合,關注區塊鏈,關注人工智能方面,以及一些未來還在萌芽中的技術。”
阿里巴巴的技術硬實力
“產品越簡單,技術越重要。你跟用戶接觸的界面越簡單,后面的技術肯定越復雜。”張建鋒說。僅僅是支撐龐大的用戶量,以及以極簡方式滿足用戶需求,就需要非同一般的技術實力。
對于淘寶技術的考驗在于,每天約有2億人登陸手機淘寶,如何實時給這些用戶在10億種商品中匹配到他感興趣的商品內容,“你要從當下用戶搜的一個詞或點擊的一個詞,匹配內容,幫助用戶決策。”
此外,每年的雙十一對技術也是大考。首先,用戶訪問和購買的峰值很高;其次,在那一天,用戶的行為也發生一些變化。范禹說,相對于其他擁有高峰值的公司和產品,電商的特殊之處在于它的復雜度。比如,雙十一期間,商家和平臺設置的各種促銷政策的疊加,造成規則復雜;第二,商品庫存數量不能算錯,比如此前就曾出現過超賣的問題。并且,還有支付和物流這兩個環節的問題。
范禹說:“從底層整個基礎設施的架構、到中間業務的玩法,再到很多大數據的應用,其實每年都在發生很大的變化。”
2014年時任雙十一技術部分負責人的范禹一直在糾結,是否要把服務器切換到上海的數據中心。因為當時數據在杭州兩個同城機房之間交換,只需要不到一毫秒的時間,但在上海和杭州的數據中心間交換,需要5~6毫秒,“幾個毫秒對系統的影響就很大,還要擔心網絡光纖萬一出問題怎么辦。”
到了2015年時,阿里已經在深圳、張北和上海同時啟用了數據中心。同時,把數據放在云上的比例也從10%到65%。2017年阿里又計劃做離在線混合部署,即把離線的大數據和在線的計算能力結合。
阿里巴巴集團CTO張建鋒則以云服務為例來證明阿里巴巴技術實力。“云服務是通過規?;瘉韮灮杀窘Y構。所以,云服務的價格,跟很多商品和服務的定價都不同,它是一個非常激進的價格下降的過程。”
在價格急速下降的同時,云服務的提供商還要能保持一個高毛利率,“這就不完全是靠硬件成本的下降,它的成本優勢要靠軟件和技術集成之后的優化帶來。”
并且,大規模的云服務,還要考驗云服務提供商的穩定性和安全防護能力。
螞蟻金服方面,CTO程立最為自豪的是兩項技術。第一是“大規模分布式交易處理技術”,它是一整套處理金融級交易的架構與平臺。程立說,銀行在采購系統的招標時,系統和服務必須是基于阿里與螞蟻金服的技術思路做的架構,這樣的公司才會進到競標的環節。
第二個是“用大數據技術去解決風控和信用的問題,并在上面做一些服務”。程立稱之為螞蟻“做的最早、技術沉淀最成熟”,是從小微信貸到芝麻信用等螞蟻金服現有的服務的底層核心技術。
張建鋒非常強調技術的格局,而這種格局,顯然不是所有公司都擁有。他說:“做一個APP,沒有做到一千萬DAU的時候,所有規劃都不知道能不能成立。只有爬到山頂上,才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在山腳下談很多未來,其實都是以YY為主,都是沒有根據的。”
向技術的長征
不過,基于業務需求而產生的技術,顯然并不能讓一家市值2500億美元的公司滿意。尤其是,它的創始人和領導者一直都以雄心勃勃著稱。
張勇不斷強調要“向技術要紅利”。這已經成為他發言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句子之一。
馬云則更加不客氣。他對阿里巴巴的技術人員說,“你們聽了不要不高興,現在阿里巴巴的技術研發,有點像游擊隊帶了個兵工廠、弄兩個手榴彈。手榴彈造得快點是可以的。但現在我們已經是這么大的經濟體,必須建立起NASA這樣的機構。”
他一口氣劃定了一系列的核心技術,“人工智能、機器學習、語音技術、生物識別、芯片技術、操作系統”,“兵工廠沒有辦法造出導彈,我們必須建立導彈機制的思考,我們需要建立強大的對未來技術的思考,我們不能走原來的路。”他提到自己在2016年提出的“五新”,說新零售已經在落實,新金融正在布局,“已經到半路了”,接下來“必須組建阿里的新技術”。
要把董事局主席和CEO對技術的要求變成現實的是張建鋒。在張建鋒眼里,云計算和IoT是最為重要的兩個領域。
馬云把大數據拆成兩個部分,云數據和大計算,儲存在云上的數據,以及龐大的計算能力。張建鋒說:“目前的人工智能技術都是基于數據的,所以,現在風頭最勁的公司都是有數據的公司,比如谷歌、Facebook、阿里巴巴,因為直接面向用戶的服務,每天都會產生很多活數據。”
至于計算能力,張建鋒考慮的是,“能不能把計算能力做得與眾不同”,“如果全部都是基于GPU,其實大家的能力差不多,因為這個能力是英偉達(Nvidia)定義的。所以才有人要做專用芯片,比如谷歌要搞TPU,我們要搞FGU。阿里巴巴這樣一家體量的公司,必須去做一些自己的研究。”
第三步是對行業的理解,“這是今天整個人工智能面臨的最大挑戰”,“最稀缺的是人工智能和產業的結合”。
而在IoT上,阿里巴巴則有“很大的計劃”,從芯片、語音交互到硬件,都會涉足。
以語音交互作為入口的硬件為例,亞馬遜的Echo成為爆品之后,希望模仿Echo的中國公司不在少數。“不能說我有語音交互我就跟亞馬遜Echo一樣,Echo做的根本不是語音交互,是Alexa背后的平臺”。顯然,張建鋒認為阿里巴巴集團擁有不遜于亞馬遜的優勢,而且,由于中國互聯網+的繁榮,它能提供的服務只會更多:餐飲、出行、酒店、音樂、影視……
另一邊,螞蟻金服內部已經建立了4個技術實驗室——其中3個成立于2016年。這4個實驗室分別關注生物識別、區塊鏈、人工智能與IoT。程立的要求是,“只做面向未來3到5年的投入”。
程立對技術帶來的不確定但又重大的影響深有體會。他曾經一度認為,移動互聯網對支付和金融的沖擊不會像對其他行業如社交、游戲、內容和電商那么大。“但現在回頭看,移動支付是把金融服務和支付重新定義。當支付從線上往線下走的時候,你會發現移動互聯網提供了很多新的技術可能性。包括螞蟻嘗試過的聲波支付、藍牙支付,以及二維碼支付”。
他的結論是,“一個看似無關的技術,影響卻會非常大。”這讓他對未來充滿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