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趙總的主業,是電子元器件的貿易生意,公司也改名叫晶彩科技。原來的廠房、設備都轉租給了新的老板,甚至原來的工人也一并轉了過去。在經營工廠時積累的人脈和渠道,便是做貿易的基礎。為此,趙總在深圳的中心區設置了新的辦公室,在香港注冊了新的公司,還購買了最新款的奔馳S級轎車,這使他看上去比一個工廠老板更加光鮮體面。
放棄工廠是因為經營利潤的下降。普工工資日益上漲,已是大勢所趨,而從2009年開始,原材料的價格也一路上漲。各項成本的上升都在侵蝕企業的利潤。趙總的工廠作為產業鏈中當中的加工企業,無論是做規模還是做品牌,都處在一種兩難的境地。在他看來,放棄制造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工廠還能收租,這邊也有賺錢,比過去做工廠輕松多了。”
自2009年以來,雖然中國在金融危機之后開始穩步復蘇,但是,眾多的中小型企業并沒有感覺到多少春天的溫暖。特別是從2010年初開始,各項生產要素價格不斷上漲。微利時代的企業,將面臨哪些難題?
成本上漲,無力控制
自從2008年新《勞動法》實施以來,企業的工資支出已經開始快速上漲。以珠三角為例:根據香港貿發局的調查,過去半年,珠三角工資平均水平上升約17%,再加上企業繳納社會保險費用的增加,使企業成本相應提高4%~6%。根據中華全國總工會今年“兩會”提案,未來幾年中國應當建立職工工資的正常增長機制,要使各地的最低工資標準能夠達到當地社會平均工資40%~50%的水平。若按此方法計算,2009年末,深圳市在崗職工月平均工資為3893元,每月1100元的最低工資標準仍有上調空間。國際人力資源咨詢公司KRONOS估計,未來中國勞動力成本將保持每年15%~20%的上升幅度。
但是中小企業真正在意的問題是,大型制造企業的工資上調,會進一步提高本企業職工對薪資的要求,甚至擠壓中小企業的生存空間。記者從深圳市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了解到,富士康的加薪效應,已經開始向其上游的供應商傳遞。66%的普工薪酬上漲水平,打破了深圳制造業原有的格局。由于絕大部分中小制造企業嚴重依賴普工的數量和素質,這些企業主擔心的是,要么參照富士康普通每月2000元標準漲工資,要么就要面臨員工流失導致開工不足,或者承擔由于員工消極怠工導致的效率損失。另外,也有部分企業在最低工資調整以后,以“體面勞動”為名義,通過調整工資結構,即增加基本工資,減少員工加班的方式控制薪酬總額。
除了工資上漲之外,包括能源、原材料的變動,同樣讓中小企業感到束手無策。2010年6月初,盡管汽油、柴油的出廠價格年內首次下調,但是其幅度卻小于4月份價格上漲的幅度,因此仍高于2009年底的水平。與此同時,天然氣價格也出現了首次上漲,出廠價格每立方米上漲230元。鋁、鋅、銅等有色金屬價格在一年之內均上漲30%~60%。
產業板結,升級困難
經過近30年的發展,珠三角地區的制造業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產業鏈,建立了分工精細,配套嚴密的產業體系,處在產業鏈條上的企業各司其職。但是當微利時代來臨之后,這種密致錯節的產業體系反而限制了企業獲得更高的利潤。
對于趙總過去的LCD工廠來說,盡管生產的是高科技產品,實際上只是LCD屏幕的組裝環節。產業的上游是LCD面板制造和切割,基本是日、韓以及臺灣地區的大型企業壟斷,而下游的客戶,則是一個個具體的消費電子企業,如手機、多媒體播放器、GPS等應用環節。對一家組裝工廠來說,除非另起爐灶,否則很難跳出這種產業格局。
而彰豪 塑料 (10345,85.00,0.83%) 五金所要面對的則是另外一種“潛規則”。彰豪塑料五金生產的是箱包的塑料件,如掛鉤、搭扣等等,客戶主要是大型制包、制衣企業。但問題是,彰豪很難繞過這些制包企業,直接與箱包品牌商接洽。不僅很難取得品牌商的信任,而且一旦被制包、制衣企業客戶得知,基本上就失去了再次獲得訂單的機會。
華景咨詢董事長佟景國將這種企業比喻成“車間經濟”,本質上是被動接受訂單任務,然后逼工人生產,逼供應商降價。如果從產業角度看這種現象,深圳市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表示,高度專業化的分工確實提高了產業的效率,但也造成產業板結現象,實際上阻止了產業鏈上低利潤環節的企業向高利潤環節的轉移。如果有方法,就是企業要增加投資,吸引高素質的人才,需要企業具備一定的融資、人才引進、培養能力和知識產權保護能力,但是這些條件并不是大多數中小企業所能具備的。除此之外,中小企業只能依靠一個大型龍頭企業的帶動作用,以拉升產業鏈帶動中小企業升級,這顯然沒有中小企業發揮的余地。
市場依賴,外遷無路
如果受制于本地的成本高企和產業結構,那么跳出原有格局是否能夠避免利潤的侵蝕?2000年以后,企業內遷的呼聲一直沒有停止,甚至在金融危機前后的2007、2008年兩年,內遷的呼聲更為高漲。但是在實際中卻難有內遷成果。而發生內遷的,基本是大型高新技術企業,如英特爾將芯片工廠內遷成都,惠普內遷重慶。面對利潤侵蝕,為什么中小企業愿意“坐以待斃”、關閉工廠,也不愿意遷移?
深圳市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表示,盡管目前的分工體系和產業格局不利于中小企業升級,但是卻有利于使企業迅速構建完善的供應鏈體系。對相對大規模的企業來說,容易找到更多的外協伙伴,可以實現彈性生產。而中小制造業只做一個產業鏈環節,無論是企業所需要的機器設備,還是下游客戶,在一天車程范圍內都能找到眾多合作伙伴,提高企業的響應速度。另外,中小企業主自身的社會關系網絡和管理水平,也增加了跨地域發展的難度。除非整個產業鏈搬走,否則中小企業一旦落地很難搬遷。
市場和成本也限制了中小企業外遷的進程。就趙總而言,因為上游電子產品企業面向出口市場,只能布局在海運便利的珠三角地區,他的LCD工廠也只能開設在客戶附近。他能想到的外遷,也就是把工廠從深圳搬到東莞,而實際增加的車程只是一小時以內。對于彰豪塑料五金公司來說,產品貨值不高且客戶要求的交貨期短,如果外遷,增加的運輸成本和貨期損失,并不一定能夠為工資下降的收益所彌補。
微利時代對制造企業真正的意義,是逼迫企業完成升級轉型。KRONOS表示,在中國傳統的勞動密集型企業中,每個工人的利潤產出增長率平均每年只有2.07%,已經不足以覆蓋成本的上漲。面對微利時代,企業的困惑在何處,又如何發現自己的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