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11月7日下午拜訪摩根大通,見了董事長兼CEO杰米·戴蒙。
見到他是在摩根大通紐約曼哈頓總部49層的辦公室里,隔著落地玻璃窗能看見旁邊的摩根大通投資銀行總部大樓。2008年金融危機之前,那幢樓還是貝爾斯登的辦公大樓。
在美聯儲和美國財政部的要求與協助下,摩根大通收購了貝爾斯登。杰米·戴蒙這個人很會討價還價,最終低價完成了收購。摩根大通中的工作人員跟我們說:“價錢太便宜了,這幢辦公樓的地產價值都比摩根大通收購貝爾斯登付的錢高。”
摩根大通本身的發展歷史就是一連串的兼并和收購。摩根大通有個藏品超過3萬件的藝術博物館,其實最早這個藝術博物館只收藏現代派藝術。后來摩根大通收購的金融機構越來越多,這些金融機構所藏的藝術品也納入了摩根大通的藝術收藏,這就讓今天摩根大通藝術博物館的收藏非常多樣化了。
參觀摩根大通的辦公室,跟包括杰米·戴蒙在內的人交談,讓人感觸很深。今天的摩根大通和其讓人贊嘆的藝術收藏,都是通過并購整合的結果。可以說它是由高效的市場交易造成的,而這種市場效率之高讓人贊嘆。
市場效率高可以從兩方面來理解,一方面是做收購兼并的交易成本非常低;另一方面是公司生死的成本非常低。雷曼兄弟就是一個死亡效率高的例子。
雷曼倒閉后的一周,我正好在紐約。當時我就在想,這樣一個龐大的投資銀行要倒閉,光是“尸體”處理就得要多少時間啊?沒多久,大概不到一個禮拜,就有三個雷曼員工到我的辦公室找工作來了;再過一個禮拜,我正好經過一個地方的雷曼辦公樓,一看,連牌子都沒有了。瞧,人家的死亡效率就能高到這種地步。
我有一個朋友是美國一家律師行的合伙人,見到他,我問他最近怎么樣,華爾街的金融風暴有沒有影響到他的工作。結果他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他說我最近很好啊。我問為什么,他說雷曼倒閉之后破產清算、肢解雷曼的過程中,他拿到了一個5000萬美元的合同。這就是華爾街,這就是高效率的經濟體,一個龐大的“尸體”瞬間就被分解。
美國的市場效率,讓一個公司生死都很容易。就像在叢林中,無論猛獸和羊羔,死得快,尸體處理得也快,因為有專門的禿鷲清道夫。而且美國人還不懷舊,不讓悲傷橫流。公司破產就破產,很自然地接受失敗,然后重新開始。
在中國就不同。我們的市場都是“安樂死”,所以我們的市場效率就特別低。
在市場效率高的地方,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公司死得快,生得也快。美國這么多年消失了多少公司啊!美國在線和時代華納合并,開始時候合并的公司還叫美國在線-時代華納,后來互聯網泡沫破滅,干脆公司名字中連美國在線也不出現了。太陽微系統最頂峰時能挑戰微軟,后來也被甲骨文收購了。這么看來,美國人不在乎死,更在乎生。很多互聯網公司和軟件公司死了,但并不妨礙谷歌、Facebook的生,而且生的速度還很快,長得也更大。
有人說中國的兼并收購要比美國少很多,是因為東方人更講關系和情面,我不這么認為,原因我覺得有三點:產權不清、政策法規模糊、存在超越市場的利益體。
市場效率高需要有明確的產權,也要有清晰的法規。如果產權都說不清楚,法律法規也很模糊,你憑什么讓一個公司死得快點?還有就是不能有超越市場的利益體。在中國我們就從來不提大型國有企業是不是可能死亡的問題。國資委管的大型國企憑什么就不能死?當然你可以說它們現在做得還不錯,但它們現在不錯也是因為之前國企變革 讓國有企業死了一批。
這就造成我們國家雖然經濟總量很大,GDP全球第二,但市場效率卻在降低。我覺得今后我們不能僅僅盯著經濟增速和經濟總量,更要講究市場效率。
如果萬通落到了像雷曼兄弟或貝爾斯登那樣非得要人來救的地步,那我就會讓它破產或被收購。不要在乎死,要更在乎生。敢于承認失敗是一種美德。
(作者系中國企業家俱樂部理事、萬通投資控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