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茨的治理智慧

　一家公司要長期可持續成功，存在兩種途徑：一種是改變身居最高職位的人，另一種是希望那些最高領導人發生轉變。蓋茨和微軟也許可以算說這兩種方法同時用了，鮑爾默出任CEO領導微軟組織轉型，蓋茨則一方面只專注于微軟的技術方面，另一方面從“掙錢機器”轉型為了“花錢機器”，把自己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到了慈善活動中

　　比爾-蓋茨從哈佛大學退學創業，在其律師父親看來“一個甚至都不存在的領域里”締造出了微軟公司，公司2010財年以187.6億美元的凈利潤創造了IT企業有史以來的紀錄。牢牢地一手掌控微軟25年之后，蓋茨退居二線，支持鮑爾默領導微軟向成熟公司轉型。蓋茨創業和微軟轉型這兩段歷程，都是非常值得借鑒的。

　　少年英才

　　蓋茨生于1955年。1968年，蓋茨就讀的西雅圖湖濱學校開設計算機課程。對計算機編程的癡迷，把蓋茨和微軟的共同創始人艾倫(比蓋茨大兩歲、高兩個年級)聯結到了一起。

　　1971年，艾倫進入華盛頓州立大學，主攻計算機科學，對用計算機解決實際問題更感興趣。1972年，艾倫和蓋茨花費360美元買了英特爾公司剛出產的8008芯片，做成了一個最簡單的能夠編制程序分析交通數據的“機器”，創建了一家“交通數據”公司，小有收益后不久，由于美國聯邦政府決定免費提供類似服務而壽終正寢。1973年，蓋茨進入哈佛大學，攻讀法律。這時已在一家公司擔任全職編程員的艾倫經常在晚上或周末來看望蓋茨，討論計算機的發展動態及創建一家計算機公司的問題。

　　1974年4月英特爾推出了可供使用者編制程序的8080芯片。艾倫對蓋茨說，“我們必須為8080編制一個BASIC語言”。最先用英特爾8080芯片制作出微型計算機的人是羅伯茨，其抓住英特爾8080芯片的機會，生產出了世界第一臺微型計算機阿爾泰。阿爾泰計算機廣受歡迎，但并不是每個購買者都能使用機器語言編制程序來操作它。為這個世界第一臺微型計算機編制BASIC語言的市場機會出現了。

　　艾倫和蓋茨信心滿滿地給羅伯茨打電話，聲稱他們已經能夠讓BASIC語言適用于阿爾泰計算機。這時，他們其實還沒有見過8080芯片和阿爾泰計算機。但是這兩位計算機天才，通過在PDP-10型計算機上模擬出阿爾泰的8080微處理器的方式，編制出了可使用于阿爾泰計算機的BASIC語言程序(這項工作主要由蓋茨完成)。

　　BASIC語言的適用，對阿爾泰計算機來說意義重大，羅伯茨準備立即定貨，但蓋茨想要繼續做些改進再推向市場。1975年5月，羅伯茨聘請艾倫到微設備和測量系統公司軟件部任負責人。這年暑假，艾倫說服蓋茨來到阿爾布科克，為了便于談判，兩人就地在阿爾布科克合伙組建了“微型計算機-軟件公司”，目標是為阿爾泰計算機及很快將會在市場上出現的其他微型計算機開發計算機語言。為微設備和測量系統公司開發適用于其阿爾泰計算機的BASIC語言，是微軟公司的第一單業務，雙方所簽定的合同——軟件所有權歸開發者，軟件購買者僅有使用權，不能復制轉售等等——成了軟件專利合同的典范，蓋茨的法律知識在這里起了重要作用。

　　起飛與管理初探

　　蓋茨回到哈佛，在繼續讀書的同時做著微軟的工作。盡管經歷了盜版侵害等等問題，微軟的BASIC語言產品逐漸打開了市場。1976年4月和5月，蓋茨先后雇傭了兩名他在湖濱學校時的同班同學。這時的微軟還沒有自己的辦公室，蓋茨在哈佛讀書，艾倫在微設備和測量系統公司軟件部工作，兩位雇員一位在自己公寓工作，一位在艾倫辦公室里為微軟工作。

　　1976年8月，蓋茨通過張貼廣告方式雇傭了另外兩名程序員后，微軟正式在阿爾布科克租了四間房作為辦公室。11月，艾倫辭去微設備和測量系統公司的工作，12月蓋茨從哈佛退學，兩人開始全力投入微軟工作。

　如果沒有美國健全的商業法律，正要起飛的微軟，馬上會被折斷翅膀。1977年5月，羅伯茨將微設備和測量系統公司賣給了加州波特克公司。羅伯茨對波特克公司宣稱，微設備和測量系統公司已經根據合同規定付給了微軟20萬美元，擁有全部權利。這引起了關于BASIC 8080語言專利權的法律訴訟糾紛，整個案件持續了半年，1977年微軟勝訴。糾紛期間，法庭責令微軟不能動用銷售BASIC 8080語言所得款項，微軟財務上相當困難。

　　在BASIC之后，微軟推出了FORTRAN、COBOL和Pascal等。1978年微軟在微型計算機語言市場上占據了統治地位，實現盈利100萬美元，擁有員工13人。1979年，蓋茨和艾倫把公司搬回了老家華盛頓州。1980年7月，IBM公司開始和微軟談判，委托微軟為IBM計劃推出的個人電腦開發操作系統及其他軟件。1981年8月，IBM第一臺個人電腦誕生，微軟的MS-DOS同時面市。

　　1982年康恩出任微軟總裁，僅僅11個月后其被解雇。1983年艾倫離開了微軟，蓋茨找來曾任坦迪電腦公司副總裁的休利出任總裁。休利為微軟建立了一套管理制度，尤其是加強了財務和行政管理。休利的主要使命是“把蓋茨解放出來”。在他看來，由于蓋茨試圖管理的部門(他要負責管理所有的開發部門)太多，工作效率受損。蓋茨還有些虎頭蛇尾，一個項目尚未善終，又會啟動一個新的項目。1984年8月，微軟進行了一次內部重租，設立了操作系統和應用軟件兩個大的部門，每個部門內部各設技術組和管理組。1980年加盟的鮑爾默領銜操作系統部，聘請蘋果公司前市場部主任柯爾主管應用軟件部。由此蓋茨可以專心他的特長：設計新產品。他的任務被限定為宏觀層次上設計軟件產品以及決定整個軟件產品的發展方向。1987年，微軟超過蓮花軟件公司，坐上了美國第一大軟件公司的寶座。

　　高管承諾與公司上市

　　微軟也和蘋果一樣，1975年成立時是兩位創始人的合伙企業，1981年進行了一次私募后改制為公司。

　　蓋茨和艾倫創立微軟之初是平分權益的，后來蓋茨以自己為了公司而退學(蓋茨確實是在艾倫的一再要求之下選擇退學的)為理由，將兩人的權益比例調整為蓋茨64%，艾倫36%。招攬鮑爾默加盟時，給了5%的權益。為了吸引人才進入公司，微軟常常提供優惠價格購股。這樣，到1985年時，公司的控制性股權仍舊掌握在蓋茨和艾倫手中，但已經有一位外部投資者馬奎特持股6.2%、大量員工持有公司股份。

　　馬奎特和職業經理人休利于1985年4月向蓋茨提出了公司上市的建議，蓋茨經過幾個月的躊躇之后，在董事會上做出了公司上市的決定。蓋茨對微軟上市的一個主要擔心是怕公司高管套現離職。最后，蓋茨是在得到了公司高管們的支持和承諾(公司高管們一致同意在公司股票上市后，如果出售股票也最多不超過他們所持股票的10%)之后才做出了上市的決定。

　　1986年3月，微軟股票上市，首日公司市值6.61億美元。此時蓋茨、艾倫和鮑爾默各自占微軟股份的比例分別為43%、28%和7%。1987年，蓋茨被《福布斯》列為美國400富豪中的第29位，艾倫列第87位。

　　讓擅長的人領導微軟轉型

　　蓋茨無疑是位技術天才，在對市場和管理的認識上也有獨到之處。蓋茨知道，微軟需要有像鮑爾默這樣非技術出身的智囊人物，來幫助公司把軟件變為成功的產品。蓋茨曾表示，“把鮑爾默引入微軟，是我做出的最重要抉擇之一。”

　　鮑爾默1956年出生，父親是二戰后移居美國的瑞士人，母親是猶太人。鮑爾默1973年進入哈佛大學，二年級時認識了同為哈佛二年級學生的蓋茨。兩人都是數學瘋子和拿破侖崇拜者，一見如故成為至交。1980年6月，蓋茨以5萬美元加5%股份的籌碼把鮑爾默納入麾下，成為微軟的第11名員工，擔任蓋茨的助理。

　　1998年5月，鮑爾默就任微軟總裁，接管了公司日常運作。2000年1月，蓋茨辭去微軟CEO職務，鮑爾默出任CEO、董事。蓋茨繼續擔任董事會主席，并新加一個首席架構設計師頭銜。蓋茨從1975年微軟創立以來，一直擔任CEO，在他同時代的公司創始人都已經紛紛離開自己的企業很久以后，蓋茨依然掌管著微軟。

　　自1998年鮑爾默出任總裁起，蓋茨和鮑爾默兩位就開始緊密地一起處理公司事務。他們努力進行每周一次為時一小時的面談，但由于各自繁忙的旅行日程，他們一年也就能實際會面20多次，兩人都喜歡隨時給對方發電子郵件。鮑爾默剛開始擔任CEO的時候，他和蓋茨之間很像是一種雙CEO狀態。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與調試后，蓋茨和鮑爾默兩人逐漸進入了一種更加明確的分工狀態。鮑爾默負責制定企業遠景規劃并在總體上管理公司，管理流程和組織，在合適的位置上計劃 合適的人。在這些方面，蓋茨的意見很重要，但是要由鮑爾默來做出最終決策。但是關于產品開發決策，蓋茨的意見總是占上風。這一點跟宜家創始人坎普拉德很相似，不過蓋茨是仍然擔任董事會主席并兼任首席軟件架構設計師，而坎普拉德是作為公司顧問擁有關于產品開發的一票否決權。蓋茨掌握所有技術事務，包括研發及任何根植于技術的重大商業戰略。

　　在回答《商業周刊》“你是否認為鮑爾默帶來的一些變化使微軟不那么像你的公司了”這一問題時，蓋茨說：“你知道，這不是我的公司”。抓住自己最擅長的，其他的放手，這是蓋茨的治理智慧。在鮑爾默的領導之下，微軟實現了從創業型公司成為成熟型公司的轉型。2002年7月開始整個微軟重新劃分為7大業務板塊，每一板塊有自己的總裁和職能部門，具有相當大的自主權。2003年1月，微軟宣布分紅，結束了其長期以來實際存在著的不分紅政策。2003年夏，微軟結束了其長期以來主要靠股票期權激勵的做法，改用受限股票激勵，企業文化導向上相應地從追求爆發、暴富和不計代價的成功，轉型為了可信賴和長期可持續增長，以及事業與家庭、企業與社會之間的平衡導向。

　　一家公司要長期可持續成功，存在兩種途徑：一種是改變身居最高職位的人，另一種是希望那些最高領導人發生轉變。蓋茨和微軟也許可以說這兩種方法同時用了，鮑爾默出任CEO領導微軟組織轉型，蓋茨則一方面只專注于微軟的技術方面，另一方面從“掙錢機器”轉型為了“花錢機器”，把自己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到了慈善活動中。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