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普，選擇更“軟”的方向？

惠普全球總裁兼首席執行官李艾科2011年6月來華參加惠普中國峰會時還在談論如何開拓中國市場，兩個月后卻黯然宣布將剝離PSG部門。 時隔6年，全球頭號PC巨頭惠普也無奈地步了IBM的后塵。

與IBM在2005年將PC部門賣給聯想并向軟件服務業轉型如出一轍，惠普在2011年8月19日也宣布戰略轉型——將通過剝離或其他交易方式把惠普個人系統集團（PSG）分離成一家獨立的公司，并正式放棄搭載WebOS操作系統的手機和平板電腦設備的所有運營。

與戰略轉型相呼應的是，惠普同時宣布董事會批準以每股42.11美元現金購買Autonomy公司所有的流通股票。Autonomy是一家業內領先的英國軟件公司。

惠普2010年營收額為1260億美元，是全球最大的科技公司。對任何一家行業老大來說，要放棄自己已有的領先市場地位都是極為艱難的事。而惠普準備放棄的個人系統集團（PSG）占其三分之一的營收，包括智能手機、平板電腦、WebOS操作系統等新業務和傳統PC業務。

作為硅谷最老的科技公司之一，惠普在72年的歷史中曾有過多次分拆并購——1999剝離儀器部門（安捷倫公司）；2001年為對抗PC老大戴爾，花250億美元并購老三康柏。在前任CEO馬克·赫德的領導下，惠普在PC領域稱王，在打印機市場也成功抵擋了日本企業的進攻，站穩了腳跟。

但惠普還是不可抗拒地走上了PC產業的衰退周期。在加速到來的3G互聯網和云計算時代，各種各樣的手持終端開始取代個人電腦的位置，基于互聯網的平臺和產品也變得越來越重要。

惠普曾試圖跟上這一潮流，除了收購大批軟件公司以外，它還希望整合軟硬件，跟上蘋果公司的步伐，只不過，這些努力并未能奏效。

WebOS沒有帶來奇跡

惠普放棄PSG的消息來得非常突然。2010年4月，圍繞著WebOS的擁有者Palm公司的并購大戰還歷歷在目：惠普經歷一個多月的拉鋸式爭奪，以12億美元報價從5家公司中驚險勝出，最終收購價只比主要競爭對手高了20美分/股。得手后，WebOS的“粉絲”曾企望這一經典的操作平臺在惠普手中重煥光彩，用它把惠普所有的設備相連，形成全平臺的整合方案，從而像蘋果一樣站到移動互聯網潮頭。

2011年2月，惠普執行副總裁、PSG總裁布萊德利（Todd Bradley）還在惠普平板電腦新品TouchPad發布會上喊出“Think beyond”的口號，表示將擴展WebOS平臺至包括PC在內的更多設備。3月，履新僅4個月的惠普新CEO李艾科（Léo Apotheker）在宣布公司新戰略時，也對媒體強調“絕對不會”出售PC業務。

短短幾個月之后，惠普卻在PC、手機、平板電腦業務上豎起了“白旗”，據外電報道，消息人士稱甚至布萊德利和Palm前CEO魯賓斯坦（Jon Rubinstein）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上述消息宣布之前幾天才剛剛得到李艾科的通知，這也使得人們對這兩位惠普高管的去留存疑。

一位惠普內部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TouchPad的市場表現不佳，是使得惠普高層下決心放棄WebOS硬件的重要原因。發布半年來，TouchPad的市場表現可用“慘淡”來形容。用戶的反饋是，TouchPad的待機時間短，應用不足，反應速度還不如iPad一代。

有消息稱，魯賓斯坦曾表示TouchPad還不成熟，但李艾科不顧之前“不完美不發布”的公開承諾，迫不及待地發布了TouchPad。

據AppleInsider報道，美國大賣場百思買之前訂購了27萬臺TouchPad，結果只賣出了2.5萬臺，還沒有扣減退貨的臺數。百思買因此拒絕付款給剩余的24萬臺，并要求將它們退還給惠普。

而另一臺WebOS新產品Pre3智能手機經過幾次“跳票”之后，終于在歐洲上市，由于市場反應不佳，甚至沒能在美國正式上市。

李艾科在近日的一次采訪中承認，“解決WebOS設備的問題需要花費大量的資金，那樣還不如把錢花在刀刃上。”據Bloomberg報道，惠普為WebOS總共投入了600名工程師和20億美元，與之相比，谷歌2009年Android團隊僅為150人。惠普2011年四季度將因為停止研發WebOS設備而計提損失約10億美元。

惠普中國發言人陳雷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惠普暫停WebOS硬件研發的原因是，它沒有達成內定的相關財務目標，李艾科也不想它再攤薄其他部門的資源和預算。

陳雷表示，WebOS并未被取消，惠普可能會將WebOS授權給其他的廠商，或者用于其他非手機/平板電腦設備中，比如車載平臺、機頂盒領域。而美國著名科技博客 BusinessInsider認為，惠普很可能會轉賣WebOS，而不是出售授權。

惠普內部人士分析，WebOS的失敗證明了PSG內部短期業績導向太強，一切都與業績掛鉤太緊，團隊設置和模式均不利于新業務的拓展。

無論如何，曾經的智能手機旗幟性公司Palm的遺產、經典的WebOS平臺經過此番折騰，只能對移動通信市場上iOS與Android的兩強爭霸作壁上觀了。

正在萎縮的PC市場

在惠普內部，比WebOS的命運更牽動人心的，是PSG的前途。董事會對于PSG的處置意見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將通過剝離或其他交易方式分離成一家獨立公司。“現在PSG人心惶惶的，但大家還都在等待。”一位惠普內部人士說，目前看來，無外乎分拆和出售兩種可能。

惠普要剝離或出售PSG的原因，是為了向更高利潤的軟件和服務業務遷移。在競爭同質化的PC行業，利潤越來越薄。2010年，惠普個人系統部門，包括PC業務在內，給公司貢獻了13%的利潤；打印和成像部門為30%；咨詢服務部門則貢獻達56%的利潤。

上個季度，PSG貢獻了96億美元營收，賣出了6400萬臺PC，市占率達18.5%，但其5.9%的運營利潤率相較于服務業務的13.5%、軟件的19.4%、打印及成像業務的14.7%，相形見絀。

而且這一趨勢很難改變。PC市場正在萎縮，上季度PSG總營收較2010年同期下滑15%。李艾科最近在一次電話會議上說，人們越來越傾向于買平板電腦而不是PC，董事會要求他為PSG另尋出路。

據科技博客Guardian估算，如果放棄PSG，惠普全公司的平均毛利潤率將由10.1%提高至12.7%，惠普季度營收規模將降至210億美元，但每股紅利會提高，股價也會上漲。不過，惠普由此也將失去一些“聯動”訂單，比如由PC業務帶來的服務合同。

如果惠普出售PSG，誰來接盤？2011年PSG的預計收入約320億美元，業內對它的估價在160億到200億美元之間。對如此天價，三星雖有財力但顯然無意于在這個夕陽行業流連，并已直言對PSG沒興趣；戴爾的直銷模式和惠普水火不容，且很可能面臨反壟斷調查；華碩、宏碁有心無力；中國的聯想集團手握38億美元現金，但剛剛收購NEC電腦，再行大規模并購的可能性不大。

因此，像摩托羅拉手機業務一樣，PSG先行分拆獨立的可能性較大。惠普將用12-18個月去完成PSG“戰略性變更”程序，據悉，它已聘請了Perella Weinberg公司為其財務顧問，以及兩家律所作為法律顧問。

更“軟”的惠普

惠普志在提升利潤率的另一舉措，便是對Autonomy的收購。事實上，2011年3月的全球新戰略中，李艾科提出惠普將把戰略重點集中在云計算、解決方案和軟件，特別專注于企業市場和政府市場。當時，這位在企業軟件巨人SAP工作20年之久的新CEO對Bloomberg表示，公司計劃收購一些軟件公司。

與此對應，這次惠普收購的英國公司Autonomy成立于1996年，是企業基礎架構軟件領域的領導廠商，長于數據挖掘、商業智能和云計算。過去5年中，Autonomy的營收達到了55%的復合型年增長，其25000家客戶中不乏美國在線、波音、花旗、可口可樂等大企業。惠普希望通過收購Autonomy的關鍵資產，重塑自己價值550億美元的業務分析軟件能力。

110億美元收購Autonomy將成為繼2001年250億美元收購康柏和2008年139億美元收購電子數據系統公司（EDS）之后，惠普發起的最大并購。交易完成后，軟件業務到2015年將占到惠普（包含PSG）總收入的8%，目前軟件業務在惠普1260億美元年收入中的占比約為3%。

惠普董事會成員、著名的互聯網先鋒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近期發表了“為何軟件正在吞食世界”的長文，文章認為移動互聯網是軟件工具和基于互聯網的服務的巨大商機，軟件正在顛覆著諸多傳統行業。“這也為惠普將云計算、解決方案和軟件作為戰略重點提供了依據。”惠普中國發言人陳雷說。

在惠普看來，軟件是個“杠桿”，能幫助它售出更多的IT基礎設施和服務。“我們算過賬，1元錢的軟件收入可以帶來8元錢的總收入，因此我們現在把軟件置于TSG（企業計算及專業服務）的最上層。”惠普中國軟件業務內部人士對記者說。

5年來，惠普先后并購了15家軟件公司，對于軟件的投資已經占到公司每年研發投入的70%。2010年前CEO馬克·赫德因為性丑聞下臺后，董事會選擇了李艾科而不是盛傳的布萊德利執掌惠普，也已經表明了其為惠普設定的方向。當時業界質疑李艾科在SAP的工作經驗并不足以執掌惠普這樣一家多元化巨型公司。

而8月，惠普非執行董事長雷·蘭恩（Ray Lane）已明確表示惠普不會效仿蘋果走“軟硬件一體化”路線，“只有蘋果成功整合了軟硬件業務，它只是一個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