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的“外展”新邏輯

第三項智慧邏輯將大行其道，它就是超越分析與歸納的“外展邏輯”。

十年前，出于對極度科學理性思維的反動，感性因素在“爵士樂與自導管理”背景音響中登場。人們以驚奇異樣的眼神認可了管理世界“暗物質”的存在：因緣際會、流轉生成的商業活動不約束于理性的分析和歷史經驗的歸納。

十年后，感性的價值輪轉進入了飛天的境界。繼Karl　Weick“規范的想象”（Disciplined　Imagination），圣吉的新作《當下感悟》（Presence）之后，權威的管理協會（AOM）也在最新一期的會刊上辟專欄討論藝術教育對開發領導力的價值，復雜全球市場中“信念大躍進”（Leap　of　Faith）的必要，還有“全然自在”（Mindful　Awareness）的神奇認知效果。在研究創新價值利潤的先進眼中，被證明的策略規律就已經是過期失效的了。所以，第三項智慧邏輯將大行其道。它就是超越分析（Deduction）與歸納（Induction）的“外展邏輯”（Logic　of　Abduction）。

言者諄諄，聞者藐藐。對于妍艷綻放、繽紛飄落的片段新概念，我也是心有戚戚，但口不能言。戒定數日，將新起的觀念做五個境界的整理之后，它們便從無可言轉化為無不可言。在明了從體悟、感悟、識悟、心悟到覺悟的蜿蜒升騰之遞進后，“外展邏輯”在智慧認知過程中的全景整合功能（Holistic　Integration）也就立體展現出來了。在智慧認知過程中，體悟是第一境界，也是初始境界。體悟講求身體力行，切己體察，攝心釋念，拒絕妄想。所謂“挑柴擔水總是佛”。朱子論治學時談到“虛心涵泳，切己體察”，也強調的是將大腦置空到無知狀態，以便對新生事物有直觀的體會。若急于妄加評論，舊知識體系的偏見就滲透到對新生事物的理解之中。思想難免受舊體系偏見的影響而忽略新呈現的，仍不顯著的特征與規律。藝術家強調學徒實習，企業家要求高管人員深入到第一線下放鍛煉都是這個道理。在“當下感悟”修煉法中，圣吉等人也假借海邊觀潮，大漠飲風諸種實踐接引自己首先進入體悟的境界。

感悟是第二境界，如果體悟主要依靠眼、耳、鼻、舌、身這五項生理功能的話，感悟已經動用了意，即意念、思考、情感這一人類才具備的高級進化了的探求環境的方式。感悟在“情”，一草一木總關情。“情”是環境的刺激被轉換成為人的理解信號的第一道程序與通道，是完全客觀與完全主觀之間的界面。所以喪失這個界面功能的人無法進入人的認識世界。與這樣的人對話時，猶如雞同鴨講，相互錯車而不知。感悟的重要性便在于它將人的個人認識活動提升到公共集體的認識活動范疇，情感是溝通個人與集體認識活動的橋梁。運用“外展邏輯”的高手往往從感知終端使用者的情境開始他們的創新設計，就是因為鮮活的情感是冷峻理性功能的溫軟載體。

識悟是第三境界，有了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個體知識就能夠在一個團體內分享。分享的結果是個體知識的完善與體系化。在這個過程中，高級認識工具，如系統的、分析的、批判的、證偽的、歸納的方法就顯現出價值來了。與之相比，體悟的最佳方法是描繪，感悟的妙方則是賦、比、興，即以較熟悉的、形象生動的比喻為網，寫意地捕捉被感知的特征。此后，進入識悟階段，人們就能運用概念對豐富的材料做知識分類。概念猶如切割的利器，通過它的分析和歸納，整理出有功效的知識系統。有了系統，就自然產生邊界。邊界線也是認知的極限軌跡。所以，在既有的知識系統發揮到極致時，“外展邏輯”就指示我們回歸到體悟階段。

每個階段有自己不同的認知方法是因為認知的程度，思維的特征，以及工具的應用效果所決定的。只有認知對象與工具之間相配相合，才能最有效地籠絡住鮮活事物中蘊涵的神采。

真正從云蒸霞蔚的神采中提煉出精華的商業理念還需要心悟。在心悟的第四境界，人們已經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局限性，認識到知識不過是由人的意念與想象衍生出來的暫時現象。基于知識而建構成的物質狀態，如航天飛機，足浴、可口可樂、麻將，不過是曇花一現的物質分子在知識方程式指導下的結合。因此，一切皆可舍。唯一有心理相關性的僅是這些過程中忽悠而逝的靈性，以及作為認識主體的人的意念參與這個過程的主體性。結果，有靈性的主體（人）能夠徜徉于不同形式事物之間而卻無拘無束。善于開發商業元概念的創業者都是這樣的人。從蘋果、谷歌到星巴克，它們的創造者分享了一個共性：將靈驗于個人的商業元概念嵌化入組織的知識方程式（商業模式），然后以無拘無束的物質形態（產品與服務）向消費者表達豐富多彩的關愛（信仰客戶關系）。創造元概念也是“外展邏輯”的核心追求。

即便是心悟，也有境界層次的差別。所以，坐在電腦前，有人只看到物質產品，有人能透視出“系統解決方案”，有人卻能夠在1和0之間咀嚼出“愛是最有殺傷力的軟件”。只有覺悟可以讓我們在不同的境界之間神游不止。那也是最高階段了。此時，人徹底自由了，因為人認識到甚至連主體性和靈性都是暫時的表象。人不僅看到心外無物，萬法唯心，而且自我戳穿了對主體和靈性的迷信，進入十相自在，即心即佛的般若狀態。此刻，人表現出大智若愚，平凡無伎倆，一切皆可轉化，一切皆在轉化，無善無惡，展轉自如的嬰兒形態。至此，沒有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