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網絡教父詹宏志：完美儒商的創業人生

臺灣最大電商網站PChome創始人詹宏志

　　新浪科技 鄭峻 發自美國硅谷

　　詹宏志的職業生涯相當精彩。他是臺灣知名的文學評論人，文筆清新自然，著有多本暢銷書；他是成功的媒體人，25歲就出任主編，主要報紙和雜志都曾有過他的身影；也是超前的出版人，創辦了臺灣最大出版社城邦和第一份網絡報紙《明日報》。

　　在他前后200多張名片中，還有更有意思的篇章：詹宏志曾效力滾石唱片，是羅大佑等歌手的策劃主管，他是《臺灣新浪潮電影宣言》的起草者，是侯孝賢和楊德昌經典名作《悲情城市》、《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制片人，詹宏志是臺灣文藝圈繞不過的名字。

　　但這位商業奇才最知名的稱號則是“臺灣互聯網教父”。詹宏志擁有兩家 上市 公司，旗下的PChome集團是臺灣最大的綜合網絡服務提供商，擁有臺灣最大的電商平臺、最大的網絡通信平臺和第二大門戶網站。他在臺灣電商界的地位堪比大陸的馬云(微博)。

　　“忍人家所不愿忍的氣，吃人家所不能吃的苦，冒人家所不敢冒的險，負人家所不肯負的責。”簡單四句，知易行難，卻是詹宏志30多年創業生涯的最好總結。他的傳奇創業故事也開始于一個傳奇人物——武俠小說家古龍。

　　與古龍大俠斗酒約稿

　　看著古龍意味深長的微笑和滿滿一瓶Johnny Walker黑牌威士忌，初出茅廬的詹宏志不知從哪冒出一股豪氣。幾乎沒碰過酒的他用啤酒杯幾杯干完了一整瓶威士忌，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趴倒在酒桌上。劍酒豪情的古龍看著這個傻愣愣的年輕人大笑了起來：“小朋友，你夠意思，我給你寫稿。”

　　1978年，臺大經濟系畢業的詹宏志得到了人生第一份工作，出任臺灣最大報紙《聯合報》副刊的助理編輯。而他的接到第一個差事就無比棘手：聯系古龍為報紙寫連載小說。由于報社主編此前與古龍有過節，就讓初來乍到的詹宏志去搞定江湖人稱“大俠“的古龍。

　　嗜酒如命的古龍在酒桌上見了詹宏志，卻拿出一瓶威士忌讓他“喝完再說話”。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詹宏志幾大杯干完一整瓶酒，就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什么話也說不出，只記得迷糊中被扶上古龍的加長奔馳車。回到辦公室，詹宏志大吐了起來，然后對著滿臉驚訝的主編只說了一句“我約到稿子了”。

　　他的傳奇生涯就是這樣開始的。“我是個鄉下人”，他常常這么介紹自己。詹宏志1956年出生于臺灣南投縣草屯鎮，自小就嗜書如命，小學畢業就看完了鎮上圖書館的全部讀物。姐姐從城里給他帶來圖書，由于需要在第二天歸還，詹宏志經常晚上看書看到兩眼紅腫流淚。

　　高考以優異成績考入臺灣大學經濟系后，家境貧寒的詹宏志只有半床被子，他開始半工半讀，不再向家里要錢。一方面要打工掙錢，另一方面要努力學習。詹宏志從那時起養成了每日 只睡4個半小時的習慣。他每日 深夜12點入睡，早上4點半就起床閱讀學習，40年來始終如一日。

　　很多年之后，富甲一方的詹宏志依舊保持著這種生活習慣。早上4點半起床到8點上班前，這是他的 黃金 (1640.90,10.80,0.66%) 閱讀時間。即便是在外工作，他的包里永遠都有幾本書，坐車、排隊、等電梯，詹宏志不放過任何一點碎片化時間。因為太過癡迷，詹宏志曾全然不顧形象地坐在馬路旁看書等人，結果被八卦報紙拍下照片撰文嘲諷“這像個上市公司董事長嗎？”

　　投資侯孝賢比成龍更賺錢

　　大學時代起，詹宏志就在報社實習，畢業后正式進入出版界。憑借著聰穎的天賦與超人的勤奮，他很快在這一領域暫露頭角。25歲出任《時代周刊》總編輯，28歲擔任遠流出版社總經理，32歲成為《臺灣商業周刊》發行人；詹宏志很快就成為臺灣最著名的出版人。

　　“寫書是我長期工作，我不覺得自己是個作家，只是寫點想說的話，也沒有什么成就”。雖然言語謙遜，但他的《人生一瞬》、《綠光往事》等書幾乎每本都是臺灣最暢銷書籍。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后期，觀察敏銳的詹宏志寫了系列作品剖析臺灣社會的轉型；“再沒有一個簡單明確的軌跡供我們不假思索的追尋前進”， 他在書中寫到。

　　不過，詹宏志對臺灣文化圈的影響還遠遠不限于此。他曾效力于滾石唱片，為羅大佑等傳奇歌手策劃唱片，和羅大佑、張艾嘉等人共同創作耳熟能詳的公益歌曲《明天會更好》；他是臺灣電影大師級導演侯孝賢和楊德昌的摯友，親自制作了《悲情城市》、《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等經典藝術電影。

　　“臺灣何德何能擁有侯孝賢、楊德昌這樣的導演，如果不珍惜他們就太可惜了”，詹宏志解釋自己的越界時說，“我真的不懂電影這行”。 當時的侯孝賢已經憑借《童年往事》名揚海外，卻因為本土票房慘敗而找不到投資繼續拍片。但在商界眼光獨到的詹宏志看來，這完全是因為經營的問題。

　　他親自為侯孝賢拉到了《戀戀風塵》的投資，還專門寫了文章《侯孝賢經濟學》分析藝術電影該如何經營。“侯孝賢的電影根本不需要賣座，他的作品在歐美諸多國家的影院和圖書館都有需求，這些授權、收藏和放映收入整體來看絕非小數目；投資侯孝賢(拍電影)甚至比投資成龍還安全(賺錢)。”詹宏志解釋說。

　　只是當時臺灣制片圈還沒人愿意嘗試新的模式，詹宏志只好親自出馬為侯孝賢和楊德昌聯系投資并擔任制片。經過一年的游說，一個和電影界沒有關系的投資者邱復生決定相信詹宏志，投資侯孝賢拍攝《悲情城市》。在詹宏志的運作下，這部電影從藝術到收入讓所有人皆大歡喜。(邱復生后來成為電影大亨，張藝謀的《活著》就是他的投資。)

　　楊德昌導演追求藝術決不妥協，1991年拍出長5個小時的電影《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注：后剪成237分鐘版本)，一度因為太過冗長而遭到影院冷遇。詹宏志再次憑借自己的經營頭腦，讓這部名作也實現了盈利。在制作了9部電影之后，1996年詹宏志逐漸淡出了電影圈，開始了自己的新挑戰。

　　不能成功至少體面失敗

　　1996年起，互聯網大潮開始在美國涌動， 雅虎和楊致遠成為當時最耀眼的明星，而詹宏志創辦的臺灣《PChome》雜志也密切關注著大洋彼岸的新趨勢，善于把握新事物的他決定創辦一個同名網站PChome，這也是臺灣最早的網站之一。

　　作為媒體圈打拼了二十多年的詹宏志來說，互聯網帶來的更多是新媒體機遇。他相信，網絡媒體不只是簡單地將新聞內容搬到網頁上，互聯網會徹底改變傳統新聞的報道模式。隨著互聯網泡沫的興起，從不畏懼冒險的詹宏志決定放手一搏，創建一個互聯網時代的報紙——這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失敗《明日報》。

　　“我這一生大大小小太多失敗，《明日報》只是我最出名最徹底的失敗；我這輩子只上過一次《華爾街日報》頭條，就是《明日報》關門那天”，詹宏志自嘲的笑容掩蓋不住回憶的苦澀。2000年2月，他雄心勃勃創辦了《明日報》，憑借自己的行業影響力挖來了200名優秀記者，計劃打造一個互聯網時代的新媒體帝國。

　　現在看來，《明日報》是一個超前時代數年的大膽嘗試。詹宏志要求記者隨采隨發，每日 滾動式地出1000篇稿件，而且每篇稿件按照不同篇幅分為數層，讀者可以根據自己的時間和興趣選擇精簡版或者翔實版，甚至可以獲得記者的采訪錄音。他還鼓勵普通人成為報紙記者，去采寫身邊的事件，這是日后博客模式的前身。

　　但當時網絡設施條件也遠未成熟，讀者的閱讀習慣也沒有跟進，互聯網新聞模式的創新未能阻擋商業的失敗。那一年《明日報》全年廣告收入新臺幣6000萬元(約合200萬美元)，僅相當于兩個月的經營支出，一年虧損了新臺幣3億元(約合1000萬美元)，詹宏志為此進行了半年多的財務調整和再融資依舊難止頹勢，最終在2001年2月無奈宣告關閉。

　　“如果不能精彩成功，至少要體面失敗”，這是詹宏志在處理《明日報》失敗時的原則。“《明日報》對我來說有得有失，但耽誤了幾百個和我一起創業者的人生規劃，覺得很是內疚，我希望讓最后的失敗變得體面一點。所有業務來往的廠家，他們的每筆款項我都結清；員工的每筆工資和遣散費，一分不少再多給一個月 薪酬 ；員工投資公司的股份，我連本帶利全部贖回。”

　　這場豪賭讓詹宏志付出了慘痛代價，但勇于負責的善后反而為他做了最好的形象廣告。“我用高標準處理失敗，這個決定很艱難，我后來花了很多年去償還債務，但現在看來都是值得的。因為我后來再創業的時候，大家還是相信和支持我，這種信任是金錢所買不來的”，回首往事讓詹宏志感觸頗多。

　　三步走打創電商王國

　　《明日報》的失敗讓詹宏志反思了很久。他相信互聯網新聞模式的前景，“但我被當時泡沫膨脹的大環境沖昏了頭腦，過度樂觀讓我做了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后來我再做什么試探性業務模式，都會控制范圍，不會再投入過多資源”。這也成為后來他逐步打造電商平臺的準則，“我們都是媒體出身，沒有 零售 業背景，想嘗試(電商模式)又擔憂經驗匱乏，因此走得格外謹慎。”

　　PChome最初推出電子商務時，走的是亞馬遜(微博)模式，但完全是轉單，沒有自己的庫存和 物流 。但這個模式門檻很低，而且供應商管理也存在問題，服務質量很難保證。詹宏志決定自己建庫存和物流，通過網絡 銷售 日常所需用品，培養臺灣民眾的網購習慣。而之前業界一度認為面積狹小、遍布便利店的臺灣市場很難有發達的電商平臺。“后來怎樣？ 衛生紙和飲料是PChome銷量最大的產品。”他笑著說。

　　詹宏志善于學習，當年就是學亞馬遜建立直營模式，后來他看上了日本電商集團樂天的商店街模式(相當于阿里巴巴(微博)旗下天貓(微博)商城)。他因此專門雇了一個日本人做助理，每日 唯一的工作就是搜集所有關于日本樂天的信息和分析他們模式。在精心準備數年時間后，詹宏志在2005年推出了“PChome商店街”，打造一個臺灣中小企業電商平臺，并一舉占據了市場。

　　用戶體驗是電商成敗的關鍵，詹宏志通過24小時到貨、7天無條件退換貨等措施努力化解消費者的顧慮，甚至退貨成本也由PChome承擔。他的計劃是在消費者和中小企業之間構建一個平臺，“臺灣有100萬家中小企業，這也是東亞地區的經濟基礎；如果PChome能設立統一的電商標準，將這些中小企業凝聚起來，那商店街的平臺力量會遠遠超過直營電商。”

　　在直營模式和平臺模式之后，詹宏志開始打造電商王國的第三層：拍賣網站。但雅虎奇摩當時在臺灣市場一家獨大，直接挑戰可能難度較大。詹宏志找到同樣在臺灣市場表現不佳的eBay(微博)，說服對方關閉了臺灣網站，在2006年合作推出了免費的露天市集。如今，PChome的露天市集已經超過了雅虎奇摩。

　　詹宏志和馬云在電商領域的很多理念有相通之處，他們都以免費模式運營拍賣網站(淘寶)，又用平臺模式來凝聚中小商家(天貓)。詹宏志也喜歡用大陸電商來舉例，“電子商務分為三層平臺，淘寶是第一層，天貓是第二層，而第三層才是京東和當當。PChome三個都做，每個平臺各有分工，目前還沒有沖突。但我們還會摸索團購、房產等其他電商模式。

　　Skype與重塑中國制造

　　網絡通信是詹宏志PChome業務版圖的第三部分。2004年，PChome成為Skype全球第一家合作伙伴。當時Skype剛剛推出第二個月，目光敏銳的詹宏志發現這正是自己設想的網絡通話產品，主動上門洽談合作。Skype那會兒還只有10多個人的創業團隊，對詹宏志的合作熱情充滿疑慮。

　　PChome同時具備了門戶網站、電商平臺和客服體系，是Skype在臺灣市場最完美的合作伙伴。經濟學出身的詹宏志用事實和口才打動了Skype，讓對方相信PChome與Skype的合作會是最成功的組合。而正是由于詹宏志的大力推動，Skype與PChome在臺灣網絡通信市場大獲成功，Skype隨后才開始在亞洲市場尋求本地合作伙伴。

　　但現在詹宏志看來，雖然Skype在網絡通話時代積累了巨大用戶群，但智能手機時代卻將所有競爭對手拉回到了起跑線。通話再次回歸到手機本身，Google Voice、Facetime等基于移動終端的通話應用迅速普及，這些都是Skype面臨的巨大挑戰。他還認為，被微軟(微博)收購后Skype長期走向如何還需要進一步判斷。

　　詹宏志最近常跑硅谷，因為他在籌備一個更大的計劃——在美國打造亞洲商品電商平臺。他的設想是：亞裔是美國消費力最旺盛的群體，亞洲商品本身具有巨大的市場潛力。上周他推出了PChome美國電商網站，暫時有35萬種上架商品，一方面很多商品是美國消費者買不到的，另一方面低廉的價格即便加上運費也擁有不小吸引力。

　　不過他心里還有一個更大的想法。“美國市場80%的商品都來自于亞洲，亞洲也是全世界商品的供應地，這是我們的后盾。而PChome出售的商品七成是大陸生產；全世界質量最好的商品來自中國，蘋果產品就是最好范例；而品質最不可靠的商品也來自中國大陸，這些偽劣產品敗壞了中國制造的品牌。”

　　詹宏志繼續解釋自己的規劃：“我想做一個亞洲商品跨境貿易平臺，從兩個方面在世界重新塑造中國商品的品牌，美國市場是我們的第一步。我們一方面會對產品質量進行嚴格控制，從來源上把關；另一方面PChome要為消費者提供可信擔保，有任何問題我們都要勇敢承擔。”

　　后記：

　　詹宏志的身上有著傳統文人的儒雅氣質，談吐睿智溫和，為人做事擔當負責。而他另一面則是精明的成功商人，勇于嘗試新事物，會像狼一樣去發現、等待和把握機會。他在 營銷 定價方面有著超人的天分，下手狠準讓競爭對手無可奈何。

　　讀書學習是詹宏志畢業的愛好，臺灣領導人馬英九曾說詹宏志是“閱讀狂人，學習機器”。詹宏志家中藏書數萬冊，足可媲美圖書館。他去任何地方，包中都會帶著幾本書；利用所有碎片化時間瘋狂閱讀。在他看來，“讀任何一本書都是為了改變自己”。

　　在詹宏志的書中有這樣一段話，似乎是他創業生涯的最好總結：“任何事情就放手去做，有機會就去嘗試，沒有什么風險是會死人的，所以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所害怕的那段冒險，將有可能在每個轉彎處，帶給你前所未有、想象不到的驚險美景。”